11 September 2010

人情味。退而不休。生产力



和往常的星期天一样,我和父亲到附近的咖啡店吃午餐。午餐结束,咖啡店的阿婆像往日一样,收拾碗盘并且擦桌子,我看到桌子上有一些擦不干净的地方,就顺手拿了桌布擦了一擦。阿婆说:桌子是大理石的,很难擦。我回答:是啊,很难擦。然后阿婆就继续做其它的工作。事实上因为大理石的不规则图案,令阿婆看不清楚。桌子最后还遗留下一点点的辣椒汁,我和父亲继续喝着我们未喝完的咖啡。

几年在台湾花莲的生活,让我看到了城市之外的人情味。我刚到台湾还没有买冬天的棉被,一个在花莲背包旅行的台北人,在认识了不到两三小时候,就把他随行的睡袋送给我。我和太太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骑摩多车上山旅行,结果太太病倒;打电话给朋友求助,朋友的朋友在山上旅店工作,她二话不说就把她的宿舍房间,让给我太太休息。还有多次因为不熟悉交通而乱闯交通,不但没有被罚款,反而得到护送和协助。有些时候在摊贩吃饭,老板甚至因为我们是外国学生,怕我们吃不饱而多给我们两根菜、一颗馄饨。这些都让我感到台湾,尤其是花莲的人情味。

如果用新加坡人的守法重效率的脑袋来想:乱闯交通没有被罚,等于执法不严厉;在没有得到上司的批准就让陌生人住宿舍,等于不守公司规定,而且影响工作效率;桌子擦不干净就是生产力少一点、卫生水准差一点;摊贩多给一些食物,可能会减少利润,最后影响国民生产总值(Gross National Product)。在这些执法效率、规定有效性、生产力、卫生水准、利润、国民生产总值的考量下,人情味就被洗涮得像我们城市一般的一尘不染。

如果继续用我们喜欢的经济理论来谈,所有的选择和决定都有其机会成本(opportunity cost)。所以如果我们希望我们的城市多一点人情味,我们就非得牺牲一点点我们的执法效率、规定有效性、生产力、卫生水准、利润、国民生产总值。反之亦然(vice versa)。

9月4日海峡时报报道,李光耀资政鼓励新加坡的长者继续做他们能够从事的工作。在谈到关于低技能、低收入的年长者,李光耀资政认为他们可以从重型手工业,转行到服务与娱乐的轻工业,到饭店、娱乐、餐厅、零售等行业,前面柜台或者后勤支持的工作。

前阵子刚好遇到一个长者,他在船厂烧焊了一辈子,因为年纪大身体不好,现在到餐厅打工,因为一辈子干粗活,连洗个碗都会粗手粗脚,所以老板嫌弃他,现在正在到处找工作。我不期然的想起一首小时候听过的儿歌,歌曲大略是这样:“路边有颗螺丝帽,弟弟上学看见了。螺丝帽虽然小,祖国建设不可少。捡起来、瞧一瞧,擦擦干净多么好。送给工人叔叔,把它装在机器上。嘿!机器唱歌我们拍手笑。”

作为一个公民,我们当然就像一颗小螺丝帽一样,希望在国家的建设和繁荣贡献出我们的小小力量。我们也希望能够像小螺丝帽一样,能在不同的机器上运作,能够在不同的行业工作。但是,人毕竟不是螺丝帽,即使螺丝帽也会因为时间而损耗。长者因为年纪大,体力差,眼力听力不好的情况下,继续工作的话,必然不能像年轻人一样做的十分完美。我想要问的是,我们的社会已经准备容忍这些小小的缺憾了吗?我们已经准备为了接纳这些长者的不完美,而牺牲我们一点点的生产力、卫生水准、利润、国民生产总值了吗?

这几年广告界掀起一场温情风,让我印象深刻的是马来西亚导演雅丝敏•阿莫(Yasmin Ahmad)为社会青年体育部,制作的关于推广家庭的广告。广告中的太太在先生的葬礼上提到先生生前的种种小缺点,但是她的最后总结是:“到生命的最后,总是这些小小的事情,让我们永远记得,是这些小小的‘不完美’一起组成生命的‘完美’”。 (In the end, it’s these small things that you remember. It’s these little imperfections that make them perfect for you.)

http://clang13.multiply.com/video/item/45/45

我不知道我们的社会什么时候能牺牲一点成就和生产力,来容纳我们长者的小缺憾,增加一点点人情味。但是我能肯定的是,下个星期天我和父亲一样会在那张擦得不完全干净的桌子上继续喝咖啡。


23 comments:

  1. 我年前到新加坡游览时,发现(机场或购物中心内的)小贩中心都聘请年长者为桌子清洁工时,就觉得这点新加坡做的很好了。速度(效率)快慢其实我并不在意,只看他/她有肯做的心就值得让人敬仰。这一点我赞同你的观点。

    不像我国还是依靠年轻力壮的外劳,而往往面对一大“场“杯盘狼藉的座椅却只见他们正悠闲地与同伴聊天,十之八九的桌椅都得靠自己收拾再“恳求”他们收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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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其实大致上来说,新加坡政府在各方面都已经做得很好,唯一略嫌美中不足的,就是你所提到的——少了点“人情味”。所以我有不少和我一样在新加坡打拼的朋友,都有一种“这里是可以专心工作拼事业,可是却不是选择终老的地方”的想法。

    新加坡讲求绩效,法纪严明的环境的确让人住的舒服又安心,但凡事都"law-by-law",也是让外来者难以产生“归属感”的原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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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那里的local full-time mum 也是会给人家轻视,除非你是expatriate的full-time mum,他们又另眼相看。我就一直觉得那里有很多很多‘hien sit'的人,也是说少了很多很多人情味。至于年长的公民做一些轻微的工作,我也很喜欢。我觉得他们比年轻的更亲切,但有时却太过关心顾客。。呵呵。。记得有一次不懂在哪里,我吃不完,一位auntie一直在那里问我,不要了啊?吃不完啊?不要吃了啊?这样浪费啊。。。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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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所以這些不完美也是另一種完美??
    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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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如果在这里,大概被开除了。

    不过我这篇文章的重点在提醒讲效率的新加坡人,应该退一步,想想一些问题。很多时候,理论和事实相差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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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连有些新加坡人都没有,不要讲外来者了。

    我觉得效率和人情味,有时候应该平衡一下,虽然这样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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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可能他们天天看别人浪费食物,忍不住讲了一讲你。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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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其实,我还蛮担心这种格言似的文字,很容易成为口头禅:很像禅语的话,但是只有口头上讲讲而已。

    禅是什么?什么都不是禅。
    禅是什么?什么都是禅。
    禅是什么?什么都是,什么都不是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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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我很自私....所以我很感恩星加坡政府的這種行事風格....
    讓我親眼看過後...會更珍惜、慶幸在臺灣的生活
    ....
    也感恩因為這樣的講效率的新加坡人....
    讓我愛的大叔更愛我的國家...和我們這些台客台妹.....
    我自己也只是一顆小螺絲...生活有時很無奈...受牽絆於工作.經濟.家庭等因素..
    無法逍遙自在...隨心所欲...說走就走的過自己理想中的生活...
    對於政府裡的那些政客...即使自己有再多的不滿..也只能默默等到他們任期到下台..
    所以我立志努力當一顆叛逆、任性的螺絲...
    在我所能掌控的範圍內咨意的撒野、玩耍....
    在失去平衡的時候找一個最美的落地姿勢....
    重點是....我也要喝咖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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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 拍寫~最近的超級壞習慣之ㄧ
    聽到事件或小鬼問我事情...我都非常直接的
    再丟一個跟事件相關的問題回去給小鬼們....
    真的是職業病的很重了我....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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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 我只知道在新加坡,你的生活不可以属于‘另类’的那种。要跟人家‘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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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 有些时候得到一些就会失去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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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 照你這樣的說法﹐我也很自私。

    在看到台灣的政治和執法的情況﹐我很感恩新加坡的效率和守法精神﹐除了精神靈性人情味外﹐這裡讓我們能夠安心的居住和便利生活。在發生緊急狀況時(如﹕SARS非典型癌症)﹐我們可以安心的讓政府處理。這裡也沒有地震颱風土石流。

    同時﹐我也喜歡台灣的人情味﹐人民的創意和能容納不同聲音的社會。在台灣﹐雖然同樣的可能只是一個螺絲釘(帽)﹐但是常常可以活得比較自由﹐比較像一個活生生的人。

    我......也是一個有時候想喝咖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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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 可以啦﹐但是要承受一些壓力﹐失去一些“人家”有的東西。

    相信這裡有一些城市隱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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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 上帝/阿拉/佛陀/存在關了一扇門﹐祂就會開另外一扇門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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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 是啊。压力不是简单哦。不简单,不简单。。很有压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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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 你是不是要开始唱凤飞飞的“想敲开你家大门......"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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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 她老人家又来你家开演唱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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