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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鸣鸾:这方土地
(2011-09-25)
● 陈鸣鸾
老友年少离家,在这里落叶生根,回乡看看读书的小庙,吃着儿时的点心,谈吐间流露一种关爱的情怀,正是那味道、那建筑和其承载的记忆,让老友终身难忘。景物依在,难怪没几年都会回去走走。
当我回望我们的历史时,了解到1959年有一大批人对时局感到不安,选择离开了;1965年再有一大批基于同样理由的人也远走了。当年政治的动荡是推离的元素,近年的经济繁荣和社会稳定则是吸纳人才的动力。然而,锁定和维系一群人在一方土地上的究竟又是什么呢?
走在史丹福路上,妹妹指着特别竖立在路边的小碑牌说:这上面书写的是我的小学。我们将有历史性的建筑拆除,务实地将地让给了商业大楼或马路,甚至让其暂时荒废以待未来的发展时,改用小碑牌来企图提醒和接续历史记忆,我们对自己短短快两百年文史的储存,用的是排上几行小字的小小碑牌。
以务实为目标的岂止是决策者而已?那天坐德士,细听大叔自豪地数说在十几年内搬了四次家,赚了150多万。几天前,在网上读到英国一位老人庆祝居家一百年整……这是两种不同的观念和价值。在这里,守候一方的邻里直到老去,简直是天方夜谭。
自建国以来,我们一直处在求存所以得求快的状态中,没有太多的回顾与珍惜,用快速的发展和接受交换得来的经济效益已是举国上下认同的代价、心态和价值。老旧的甚至不太旧的房子集体出售成了风气,售屋搬家套现成了生财之道,社区划来割去助长了人的疏离,原来熟悉的地标和地名不见时,取代的还来不及认识,又匆匆地悄然消失。
我在这里出生和生活了五十几年,小学没了,中学换了地点也改了名,大学的地点还在,名字和景观却几乎面目全非。童年住的、玩的已不复存在。凡几个月,街景和道路也不断地在改观。生活在似熟悉却又陌生的环境里,慢慢滋生出一种寄居心态,不免觉得有点沮丧和失落。宛如住在船上,漂泊的感觉竟越来越强,和建国所应逐渐积累的归属意识那样的不成比例,连自己也开始不安起来。
我曾傻乎乎地为一座立于1841年的古墓请命,也拜托除草公司照顾在咖啡山坟场的巨型墓陵免得像几年前那样,陷入丛林之中,差点毁了。或许这是一种妄求抓住实物,和这方土地做个联系的心理需求吧?
留住一两座古墓已是困难重重,一直前景未卜的咖啡山坟场最终为了拓宽道路,和建造私人住宅,快被整个清除了。我也只能预见在那个位置上,看到另一个小碑牌被竖立起来。
日本人对其文化历史的态度之积极,或许不是世人皆欣赏的,为了保留古桥的持久,固定每几十年依原貌、建材和建筑方式仿造一次,如此持续了几百年。走在桥上,或许会疑惑该桥之“古意”,然而对日本人而言这却是对历史的实在记忆与认同。历史上很多侵略者入侵时首要做的便是捣毁这种认同的标志,可见其展现的号召与凝聚力。
我们的文史,好似浮萍一般,外表绿意盎然,根则是浮浸在水里,落不着土壤,也就无能将自己和土壤交织在一起了。当我们学会在做某些发展决定时,放慢速度,仔细地深入地思考发展的决定对我们的影响时,代表软力量的情感和心灵的土壤才能得到培育。
当我环顾周围的外来新移民时,我真的很好奇五十年后,他们和他们的孩子是怎样看待这方土地的?对这方土地将有何眷恋和牵挂的东西吗?还是这方土地最终只不过是个舒适的度假村罢了?
(作者是教育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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