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April 2009

“我要真实反映国人观点”

http://www.zaobao.com/yl/yl090425_511.shtml


(2009-04-25)
● 邓莉蓉

  在庄严的国会殿堂里,官委议员萧锦鸿经常提出尖锐疑问或针对一些具争议性的课题进行辩论。不管人们同不同意他的观点,都能从他的谈话中,听到可能只代表少数人的另类声音。他担任官委议员两年多来,最引人侧目的,莫过于2007年在国会带头要求政府废除刑事法典中针对同性恋者的377A条,引发了国会内外针锋相对的辩论。

  他不是反对党人,这项争论却让他因此而树立了敢怒敢言、推崇自由主义的个人风格。

  现任官委议员的任期将在今年六月届满,国会特别特选委员会已公开邀请民众提名人选,而萧锦鸿也是唯一在第一时间表明将接受提名以留任的。

  他接受本报记者邓莉蓉专访时,表示要继续在国会发出代表自由主义的声音,并推动执政者加速开放步伐。因为他坚信经济和政治之间有一定的关联,国家不能长期把两者的开放切割开来。

萧锦鸿(34岁)先后三次在国会辩论法案后由议员集体表决时,清晰地说“不”。他也经常向政府提出尖锐问题、表达民间对政府的不满情绪,或振振有辞地阐明观点。他这种直接的公开质问方式,是新加坡国会上不常出现的情景,而且在部分人眼中,可能还带有“挑衅”的意味,但也有人赞赏他有话直说的作风,而且言之有物,甚至还有人形容他“比反对党更反对党”。

  他目前是雅虎东南亚区(Yahoo! Southeast Asia )的法律顾问。顶着光头的外形相当抢眼,见报率也颇高,但是很多读者对他个人其实并不熟悉。当我和他约在热闹的购物商场一角的咖啡厅内进行访谈时,没多少人认出他来。他笑说自己其实很少在公共场所被陌生人认出,只是最近他寻求连任官委议员的新闻见报后,才有较多陌生人主动趋前与他交谈。

  在国会辩论时,他经常是以推崇自由主义和维护自由见称。例如他不赞同公共秩序法案赋予警察权力,以指示被认为会危害公共秩序者离开现场,并批评影片(修正)法案缺乏实质开放意义等,就赢得许多思想开放的年轻国人的共鸣。

  他对这两项法案明确表示反对,不过也清楚知道自由主义在新加坡这个相对保守的社会,还不是主流思想,年长一辈国人也许都对他的言论和观点无法苟同,甚至可能对此感到不舒服。

  “大部分新加坡人可能都比较保守,或者不是那么自由派,我接受这个现实。我只是要表达自己的想法,让人们自行判断我是否言之有理。如果大部分人不赞同我的看法也没关系,但至少他们反对是因为我们有根本上的认知差异,而不是因为我说的话没有道理。”

  萧锦鸿说,人们对自由主义存有误解,以为它鼓吹完全不受约束,凡事都要随心所欲。

  “自由主义所秉持的其实是‘不伤害’(do no harm)的原则,即允许每个人做他想做的事,除非他们的行为可能对他人造成伤害。但在限制他们之前,必须有很好的理由。”

  自由和责任是一体两面的概念,自由主义者强调人们在宪法之下所应享有的权利,但至少在本地,主政者则更多执著于与自由相对应的责任,也因为彼此看问题的角度不同,两者处理问题的方法自然也会不同。

  对于这一点,萧锦鸿没有异议。他强调问题的争议其实在于自由与责任之间的平衡该如何拿捏,并且坚信言论与思想上的开放,对国家经济有实质的长远影响,两者其实是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你不能一边鼓励人们创新,一边又希望他们不质疑政府的处事方法。如果你要人们经常发问,想出新点子,那人们将会在生活各个方面都这么做,不论是在工作、研究或政治方面。如果要把两者切割开来,虽说开放经济,却在政治上保持封闭,那是虚假也行不通的。长期下去,人们只会感觉压抑,有一天或许会爆发出来,创意人最终也可能选择离开。因为他们没有足够空间表达政治想法,这也成了长期的经济影响。如果我们有心打造知识经济,就必须更开放。我认为政府其实明白这一点,所以当我们回头看过去五年至十年,虽然有些地方是倒退了,但我必须承认整体上是有开放的,只不过是开放的步伐很缓慢。”

  循序渐进地开放,向来是新加坡所遵循的治理模式,而萧锦鸿也乐观地相信随着人口结构的变化、人员的流动和新移民增加,这些因素将持续推动社会的改变,人们的思想变得越来越开放和自由,也是未来必然的趋势。

  “经历过五六十年代的新加坡人,很多都是忠心耿耿地支持行动党政府,但事实是这群人也在逐渐老去。新一代确实没有经历过苦日子,他们对很多事情的了解不深,甚至把它们当成是理所当然的,但无可否认的是新生代的人数会越来越多,最终成为社会的主流。这只是时间的问题,新加坡人的思想会越来越开放,我们的社会将更倾向自由主义,这也是受更多外来移民所影响。”

  很多人也许不知道,言行举止倾向“洋派”的萧锦鸿,其实是生长在一个主要讲华语的家庭,母亲和已故父亲生前都阅读《联合早报》,两名兄姐的华文程度也不错,唯独他例外。他自认华语不灵光,现在只是和母亲交谈时才讲华语,家人之间也很少谈论政治。

  他小学就读乐赛学校高才班,后来考上莱佛士书院和莱佛士初院,毕业自新加坡国立大学法律系,个性和思想主要是受相对较纯的英文教育环境所影响,特别是高才班更侧重培养学生自主思考和提问的能力,因此也造就了他今天勇于质疑的个性。

  担任官委议员之前,萧锦鸿也经常投稿英文报评论政治。如今随着两年半的任期即将在六月底届满,他已表示有意二度接受提名,但在这个过程中,其实也有过一番挣扎。他常自问这些年来他到底成就了什么?又改变了什么?

  “我的脑子现在已经达到一种‘理论上的妥协’,足以让我愿意继续当官委议员。我多年来一直很挣扎,但最终推动我继续下去的原因,是我深信自己在国会的言论有别于其他大部分议员,有着一种不同的路线,这也是我和一部分新加坡人所认同的路线。虽然我没法具体说出这个比例有多少,但是单从与人交谈或陌生人发给我的电邮来看,我觉得这个比例是有代表性的,是值得我在国会上代表的一把声音。同时,我也坚信如果我不在国会里,可能就没人继续表述自由主义的观点,这些是和行动党的观点完全相反的。”
  我国在1990年推行官委议员制度,以让代表各界的人士能在国会里发出不同的声音。萧锦鸿指出,议员的发言将完整地收录在国会议事记录中,成为构建新加坡整体历史的重要文件之一。他希望自己的微小贡献,就是能真实反映部分国人所认同的观点。

  “另外一个推动我的原因,是希望即使政府公务员表面上不愿承认,但他们其实也接受我的一些意见,假以时日或许能反映在政策中,或是我的想法对一些初级的决策官员或公务员能产生一些影响。我现在也只能期望是这样,而对于这一点,我还是相当乐观的。”

  如果不获提名呢?萧锦鸿耸耸肩表示会暂时休息一段时间,之后肯定会继续在社会上作出贡献,也很可能会加入公民社会组织。他目前是亚细安人权机制工作小组的成员之一。

萧锦鸿曾考虑独立参选

热中论政的萧锦鸿,也曾认真考虑以独立候选人身份参加大选,但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还是决定不这么做。

  谈到这个话题时,他提到网上博客和论坛中,有不少网民希望他能参加反对党或以独立候选人身份参加国会选举,而他也多次示意自己心意已定。

  其中一个原因是民选议员需要花太多时间和精力去参加国会以外的其他各种基层活动,这对新婚的他而言,是个太沉重的负担。

  身为官委议员,他在国会上也可以不受党督约束,自由发言,也同样不须对选民负责。他选择维持现状,继续扮演“发言者”的角色,不愿承担更多选区工作,难免让一些人觉得诚意不足。

  萧锦鸿对此作出回应时,不否认自己是自私的。因为他也清楚自己的性格,一旦决定参选,必定全力以赴。

  “我整个人到时会被选举吞噬,会投入全部心思去做这件事。我不认为这对妻子是公平的,而这也不是我现在愿意做的事。”
  除了意愿,还有其他更实际的考量让他却步,其中包括独立候选人缺乏政党机制和资源的支持,参加反对党则意味着他必须遵守党的路线,“说些我不一定认同或相信的话”,而他也不认为自己会加入执政的人民行动党。

  由于他的立场从来都不是为反对而反对,因此至今还找不到迫切的从政理由。

  如今对政府的运作有更广泛和深一层的了解,他反而认为政府其实在很多方面是做得不错,并且是真心在做事。

  “你可以反对他们的某些政策,或是它们处理某些课题的方法,但是他们至少是有心做事。这是非常重要的。”

  那他可能会有改变主意的一天吗?

  “如果我觉得他们做得不好,或是变得腐败了。不过,尽管我经常不同意行动党的立场,却不认为它会出现这两种情况。但是,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们有个坏政府,到时你会见到很多人挺身参选,想要纠正这个制度。我想我可能也会是其中一个。”

转载自联合早报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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