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January 2008

走向無法抵達存有之路

這次報告在幾經波折的況下終於要出場了。這使我越來越感到對人生的無力感,就像亞伯拉罕的不得不把兒子獻祭出來和印順導師感受到他像葉子漂流一樣。

 

這時你可能又會問:這是不是一種宿命論?行走到這裡,我的答案是:不是,這不是宿命論。宿命論會守株待兔的在樹下等待著死神的降臨,我們只會跟隨著一條無法抵達之路而行走,雖然我們還是不知道那條路是通往何處。

 

這次報告的目的是,和大家一起回顧我走過的探索、學習和研究之路。

 

 

背景──鼻屎國

 

有一個地方,被印尼總統說是小小紅點,台灣部長說是鼻屎國(P中國的LP),馬來西亞朋友說是消了毒的醫院,台灣歌手鄭智化說是被閹割了後的男人,美國人說是不可吃口香糖和犯法屁股會打鞭的國家,馬來西亞威脅不賣食水,印尼不賣沙子和花崗石的地方。我就是來自這樣的一個地方──新加坡。

 

兼任國家人口委員會主席的副總理兼內政部長黃根成日前接受本報專訪時說,如果我們要新加坡的經濟每年繼續爭取到6%的增長,那我們的勞動人口年增長率必須達到3.5%;假設現有的低於人口替代水平的生育率維持不變,那我們就必須引進外來移民以協助政府實現預定的經濟增長目標,從而惠及全體國人。他說,吸收外來人才,國人的焦慮是可以理解的。他也強調,除了吸收外來人才,政府也將繼續鼓勵國人早結婚早生育。[1]

 

相對於一般的新加坡老百姓來說,我是一個怪人。一個接近四十歲,唸了大學,不好好結婚生子,完成父親的願望和政府國家的經濟計畫、生育計畫、勞動計畫、人口計畫。反而辭掉了一份相當不錯的工作,然後跑來台灣的後山花蓮唸書,更糟糕的是唸的還是連本地人都不太愛唸的宗教研究所。

 

寫到這裏我不得不感謝這孕育和培養我的地方,這個很多人覺得是很乾淨、井井有條、很有秩序的地方。因為他也培育了我的反思反對反動能力。


 

民主是有盲點的。你不得不承認有些民眾是盲目的,但是弔詭的是,就是因為這些民主的盲點和盲目的民眾,使到民主有繼續向前的動力。

                     ──《我對蘇花高的建設表示中立,但是我反對不以長期考量的長期計畫[2]

 

所有的力量都有反力量。反力量表面看起來是阻礙發展,更深層的來講,其實是反力量是幫助力量成長的。

 

大家看到的是這地方的光鮮亮麗,其實這只是一堆表面功夫和數目字的對疊罷了。但是人呢?人的位置在哪裡?在這個社會化的生活裏,社會的力量不斷的增強,壓縮了個人的創造力和反省能力。在這樣的世界中,人成為了零件;在人類的社會中產生一定的功能,人只能化為統計數字而不再是發揮自己的權力和意志了。[3]

 

自然的經驗不能說,邏輯在書本中消失,大家要提案、設計、策劃、SOP(Standard Operation Procedure)。我們似乎得乖乖地鑲嵌在已經的規劃(就像星期二吃炒麵或米粉,滷蛋每人只能拿一個!),然後把自己的一生變成管理數據(Management Data)的數目或小數點,好讓下一個提案、設計、策劃、SOP不會有任何誤差,影響完美的民意調查。

 

我們就是活在這樣的世界裡。科技發達,大家可以隨時任遊翱翔,到處旅行。

 

我們以為看完了全世界,而且還想上月球。

 

其實我們甚麼都沒看、到。

                                       ──《說故事的人》[4]

 

 

緣起──母親

 

家母在我五歲的時候便過世了。這應該算是我生命中的第一個重大的事件。心理學家相信一個人小時候的重大事件,會深刻地影響一個人的一生。我相信這也是我對於人生探索的開始。


 

我到現在才體會到母親的缺席在我的生命經驗中,竟然偷偷地扮演著很重要,但是深沉的角色。深沉得我不敢發掘它,深怕連輕輕地撥動,都會引起如海嘯般的感觸。

 

就像GP,我的生命裡,出現了很多助人者,這些大部分叫不出名字的人,相對於母親的缺席,出現在我的生命之中,默默地影響著我的人生。而我,也開始我對於人生的意義探索旅程。我在蠻小的時候就開始問:人生的意義是什麼?人生的意義到底是什麼呢?

                                   ──952宗教理論報告

 

 

方式──助人

 

我在學校社團的活躍參與、選擇佛教的方式來思索問題、一直到選擇以社區工作為職業。說是學習他們的精神也好,想通過服務來回饋社會也好,反正一路走來,幫助他人對我的生命似乎是一種理所當然的事情,而我似乎想從幫助他人中,尋找自己生命的價值輿意義。

                                    ──952宗教理論報告

 

我一直在不斷的進行著助人的工作,助人甚至像是我人生的歸屬。但是,我在之中困惑了。我困惑的是達到目的之中,許多不可向人說明之事,彷彿“一將功成萬骨枯”是人生的真言,我們為了成全偉大的事業是必須犧牲的。我不在意的是自己的犧牲,但是為什麼有些時候犧牲的是我們最初像要幫助的人,我們常常流轉在人事之中而忘了我們初發的心。

                                    ──952宗教諮詢報告

 

在家鄉幹了十年的社區工作,覺得自己的正業是製造數目字,副業是搞社區。反正大家心知肚明檯面上的號碼是個不可能的任務,他們才不管我們檯面下的人怎麼玩數字。我以為在這裡可以找到答案,但是怎麼感覺自己好像是離開自己和答案越來越遠、越來越遙遠……

                                    ──952獨立研究報告

 

到現在為止,助人是我生命重要的一個母體(modus)。就像我開玩笑的說我感覺我彷彿是宗研所的地下諮商師。我的存有彷彿在輿人對談和分享中現身,這時我的靈魂才會有粘在身上的感覺。我的人格特徵似乎讓大家覺得,可以很放心和安全的把他們最私祕、陰暗和真實的一面顯露在我的面前。

 


我像一般的城市人(臺北、東京、倫敦、紐約、曼谷、雪梨、吉隆玻……),認為唸了大學後好好地找一份工作,然後結婚生子,然後就快快樂樂的生活下去(live happily ever after),就像童話故事的結局一樣。我以為助人的工作可以給我答案,而這就是我的生命的歸屬。但是這工作卻不能給我答案,它反而給我帶來了更多的困惑和迷惘。於是,我開始旅行……

 

昨天騎摩多車到春上村宿上課時,感覺又像回到背包旅行的日子。沿途的田地讓人心情不竟然開闊起來,如果不是要上課,天氣不佳,我真想停下車子,好好欣賞一下風景。

 

我想我是行者,我喜歡到處走走看看,喜歡讓自己有一種新鮮的快感。qt讀到戰爭機器時說我就是,我不想亂套理論,我---不---是----。我只是一個行者,是想到處看看的行者,是想自由自在亂逛的行者,是嘗試在生命旅途閒晃的行者。

 

回途時候下著細細的雨,sky的寂寞公路在腦子裡盤饒著。冷冷的風,朦朧的四周,被風雨折騰過的田地。是在泰國?寮國?還是花蓮?這都不重要。

 

因為,我是行者。                                       

                                      ──行者Travaler[5]

 

來到慈濟大學,我感到這裡給予我的生活、學習和表達的自由。(除了過了午夜要從A棟三樓走到D棟一樓舍提飲用水,過了淩晨一點沒有熱水洗澡,和要和餐廳的飯菜抓迷藏外)。我開始對於許多的問題開始有了更深的思考。

 

 

對語言的困惑

 

我更加疑惑的是表述的準確性。人輿人之間的許多的誤會、矛盾衝突,對於我來說只不過是語言的傳達上的斷裂、誤認、不足。人,至少是我接觸的許多人,事實上並不一定是惡毒不堪,人事之間並不是如此複雜多變。

 

上學期的詮釋學之所以吸引我,是因為它解決了我對於表述的困惑,讓我對於語言和符碼有更深的認識。金剛經說過“汝等比丘,知我說法,如筏喻者,法尚應捨,何況非法。”語言就像筏舟一樣,只是一個表達的工具罷了。人們執著於語言就像過了江還背著筏舟一樣的笨拙。

                                    ──952宗教諮詢報告

 


這裏“語言”包含了一切指涉人類的存在和經驗的媒介,包括:語言、符號、影像、攝影。這些本來只是協助我們溝通和生活的更加好的媒介,看起來反更遮蔽了我們。

 

 

對存有的思考

 

存在主義

 

“存在主義”名稱的思想家很多……他們都努力反抗集體化的趨勢,強調個人需要過他們自己的生活,表達他自己的思想,發揮他自己的個性。[6]

 

存在主義所強調的個人,乃是任何人都有其個別的生命,每一個別的生命都是獨一無二的。各有自己的一套生活方式,人人得以表現真實的個性,反對盲從,反對鑄造人的統一模式。肯定每個人的權利都各構成一個獨立的單位。[7]

 

當這些參考書在滔滔不絕的在談論著甚麼是存在的時候,我想存在是可以談的嗎?

 

我不知道到了最後,我能不能瞭解什麼是“存有”,但是我漸漸可以窺探到,我們大家都被很多東西遮蔽了,遮蔽了。像是目的,目標,方法,討論論文的結構組織。這些東西可以藉以探討“生命的本質”嗎?我很疑惑...真的...

 

或亦我們越動念,我們越被這些念頭遮蔽...我還是不知道。

                                       ──輕輕地我走了[8]

 

 

現實的爭議變成理論的場域,回到存有本身

 

記得一次同學之間的茶杯裏的風波,後來竟然變成了一場理論的爭議。同學把真實世界存在的爭議,混入理論的討論當中。讓我感到,我們人類的存在似乎可以活在理論當中,理論似乎可以解決一切的煩憂。我在回給同學的信件寫到:

 

我其實在吃飯的時候就有這種感覺了。

 

我感覺我不是你們的人,我不會用你們的語言,我比較喜歡和買鍋燒義面的阿姨研究鄉土劇的台語的正確發音,或者在介仁打掃的阿姨聊最近好不好。這比較接近我的肉身,靈魂會有粘在身上的感覺。

 

……我只是比較喜歡不合的兩個混混,打了一架,睡在同一間病房,一起抽一根煙的感覺。

 

我不喜歡看,我不喜歡聽,我比較喜歡用心感覺。[9]

 

 

病房陪伴

 

在病房的學習,是我另外一個難得的學習經驗。人們常常有一種錯誤的觀念,總覺得來病房陪伴的志工是在幫助病人和家屬,其實剛好相反。志工在病房裏就像是上山尋找名師的指點一樣,志工其實是在啟求病人的開示,告訴我們人生的真理。相對於志工付出的,病人和家屬給的其實是太多太多了……

 

當燈光一暗,照片一出來,我的眼淚不知道為什麼,就簌簌地而下,我就這樣被照片震動了。照片沒什麼,看到師兄和病人在一起,那種感覺,讓我如此感動。

 

後來才知道,師兄和病人的關係是夫妻,病人在出遊當天情況也不好,是主任醫生批准打了針才能出遊。病人感嘆,很久沒有出門了,即使是醫院樓下的停車場也久沒踏上。醫師說病人很久沒有這樣笑了。我看到照片,那種笑是打從心裡很深很深的地方發出來,淡淡地,但是很滿足,很感恩。尤其是她吃雪糕的樣子,真的可以從心裡感受到她的喜悅。

 

老師在課堂上常常說,我們當志工不是我們在幫助病人,是病人在幫助我們。是真的...

                                               ──震動[10]

 

 

死亡

 

海德格要我們正視人必須死亡這件事,死亡對於存有主義之重要的課題。我同意。因為SK的死亡為我開啟生命的另一道門──通往死亡的門,讓我從生的問題走向死的問題。很多人因為不同的原因不想提,可能因為害怕回憶會引起悲傷,可能身份上不允許,可能還有其他的原因,但是我不得不…

 

……SK告訴我有個法師來看他,問他知不知道自殺是要下地獄的。SK告訴我他知道自殺要下地獄,但是他現在其實不就在地獄裡嗎?我聽了很難受,卻不知道怎麼回答。

 

……SK說的話我其實想了很久,我覺得我應該從SK的角度來看問題。如果有下次,我應該不會再阻止SK,但是我沒有陪別人走過死亡的經驗。我很害怕。

 

……………………我其實還蠻後悔我當時沒有跟SK說,如果有下次,我不會阻止你,讓我來陪你走完最後一程。當然我希望這樣的事,永遠不會再發生在另一個人身上。但是,如果有的話,我希望這學期的宗教課程,能夠讓我有足夠的知識和勇氣來陪別人走完生命的最後一程。

                        ── 一個重度憂鬱症比丘尼之死[11]

 

 

生病

 

父親的生病讓我開始思索存有的另外一個面向:

 “疲疲挫”是台語,唸P-P-Chua,是心驚膽跳的意思。老師在談存有的時候,好像有提到存有就是疲疲挫,“挫”在那裡等。等甚麼呢?

這次父親的生病,讓我更加明白甚麼是疲疲挫?

父親在病房的時候,我們不能,也沒有在病床邊守候。晚上探完病回家時,在家裏有時候心跳加速,心裡疲疲挫……

父親從加護病房出來普通病房,尿管拔出來又插回,我疲疲挫……

……最近在看存在主義的一些理論,才知道“疲疲挫”原來在對於存有是這樣的重要。“疲疲挫”驚醒了人們日常生活中虛假的安寧,摧毀了一切粉飾的安全,把人逼入絕境裡,拋擲於世界之中。這時,本真的存有(anthentic existence)才得以開始。而海德格有恐懼輿顫抖(fear and dread)之說,源自於齊克果的看法。

                                            ──疲疲挫[12]

 

 

潛意識

 

潛意識在探索存有時候,是不是一個線索?

 

呼吸護理師離開,在一切都彷彿和世界脫離的時候,我撫摸著阿嬤的額頭到鼻尖。阿嬤慢慢平靜下來,閉上眼睛。接著又張開眼睛,呆滯望著天花板,我叫她她也沒有反應。可能受到最近關於夢、畫、音計畫的影響,或者是不知道那裡來得靈感,我突然開始輕輕地哼著我知道的閩南語(台語)民謠“天黑黑”和“望春風”。

4 comments:

  1. any comment? i need frank comment to improve. this will be part of my thesis. may be the introduction chapter.

    ReplyDelete
  2. any comment? i need frank comment to improve. this will be part of my thesis. may be the introduction chapter.

    ReplyDelete